10年间,彭小峰从首富,变成了一名通缉犯。几天前,苏州公安局申请了红色通缉令,批捕这位曾经在光伏行业风光一时的企业家。
《中国企业家》杂志记者拨打彭小峰的手机,语音提示“该号码已成空号”,而彭小峰的微信头像,也已经由自己的照片,换成一张开怀大笑的弥勒佛。
有业内传闻,彭小峰目前人在美国加州,正试图再次从光伏行业东山再起。
作为绿能宝的董事长,在被批准逮捕前,彭小峰依然持有绿能宝约2.72亿股股份,占总股本的30.40%。
今年43岁的彭小峰经历了四次创业,三次失败。他总是以闪电般的速度进入陌生行业,并迅速翻起风浪。而他的每一段创业,几乎都是早年让他名噪一时的赛维故事的翻版。
通过梳理彭小峰的职业经历,不难发现,“快”与“猛”似乎是他最为凸显的性格基因,这是他经营企业的风格,也是他失败的加速器。
01
SPI失速
三年前,在北京建国门外的一家酒店大堂里,当彭小峰出现在《中国企业家》记者面前时,这位曾经的中国新能源(5.780, 0.04, 0.70%)首富,相比昔日被聚光灯聚焦时的模样,消瘦了许多。
当时,彭小峰看着酒店略显破旧斑驳的沙发,笑着告诉记者:“你原来采访我,我不可能住这样的酒店,酒店排场要大一些。但现在,我希望把资金用在刀刃上。”
他说的刀刃,指的是绿能宝,正是这家公司让他登上了通缉令名单。
2014年年底,彼时的彭小峰,已然褪去了中国光伏“大佬”的光环。没有人想到,经历多次失败后,他又杀了回来。
不仅如此,这一次,他还带着3.2亿美金,并筹划进入能源互联网领域。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2015年1月20日,作为新公司Solar Power INC(以下简称“SPI”)的董事长,彭小峰对外高调推出了光伏领域融资租赁类金融产品“绿能宝”。
彭小峰切入产业的角度,与当年进入光伏产业的角度异曲同工。2006年,光伏产业已经烈火烹油,大量企业进入组件生产领域,而赛维则看似巧妙地选择了产业链上特殊的一个环节——切片,避开了大部队。
这次彭小峰依然不走寻常路。他试图把绿能宝做成一个互联网爆款。
用他的话说,他希望籍此做一个专注于绿色环保的金融机构。“绿能宝通过融资租赁模式,帮电站投资方解决资金难题,投资者则能享受到电费和补贴收益。”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另一群商业“大佬”。
豪华的股东阵容中有巨人集团史玉柱、恒大集团许家印、科瑞基金郑跃文、动向体育陈义红、城市地产王张兴等人。
一个有趣的细节是,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史玉柱、许家印、蔡朝晖、陈义红等人还通过视频录制“我为SPI代言”为彭小峰站台。
“他们看中的就是我跌倒过,也成功过,年纪轻轻,学费交了不少。”彭小峰曾如此告诉本刊记者。
推出“绿能宝”后,彭小峰仅仅用9个月时间就完成了总计3.2亿美元的6轮融资:2014年5月,完成2175万美元的普通股私募配售;7月29日,完成2500万美元普通股的私募配售;10月21日,完成4380万美元普通股的私募配售;11月7日,完成4825万美元普通股的私募配售;12月15日,在史玉柱的牵头下完成达总额1.4亿美元私募配售购买协议;2015年1月30日,又宣布完成7000万美元的私募配售安排。
公司成立的第二年,2016年1月19日,SPI的美国存托股票开始在纳斯达克交易。
饶有趣味的是,这距离他创办的上一家明星企业赛维LDK从纽交所摘牌不到两年。
彭小峰和施正荣是光伏崛起时代的“光伏双雄”,而在施正荣黯然退去后,彭小峰一度被视为行业屡败屡战的英雄。
SPI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后,彭小峰更是和他的投资人史玉柱一样,成为东山再起的模范。
产品宣传时,他请来钢琴家郎朗现场演奏,后者还是绿能宝的代言人。
彭小峰甚至设想,“绿能宝”所在的阳光电力电商平台还将设有游戏,经营生态家园游戏与虚拟现实游戏,把买理财产品和玩游戏结合起来。
在SPI的组织框架中,旗下成立了7家子公司,其中主攻电子商务的有3家,其它4家则主要围绕电站业务。
事实上,就在SPI成立不久,业内人士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就指出:“绿能宝这种模式,存在变相自融的行为,风险非常大。”
彭小峰也不断被记者问到这个问题,但他并不相信这一天会到来。
潜藏的风险最终还是来临。去年4月17日,绿能宝宣布因光伏补贴延迟等原因陷入兑付危机。
去年5月,绿能宝发布的《绿能宝逾期情况公示》显示:绿能宝线上平台承租人逾期未支付的正常租金、正常售后回租的到期及逾期项目,合计金额3.08亿元;逾期项目融资总额4.30亿元。
去年10月12日绿能宝官方发布最新公告称:绿能宝自4月17日发布逾期公告,至今已近180天,最新逾期总额6.3亿元(包括申请提现逾期4.9亿元,未到期项目投资1.4亿元),涉及线上投资人1.1万人。
与江西赛维的失败不同,前者使银行和上下游企业受损。而绿能宝,席卷了很多普通老百姓(61.800, 0.03, 0.05%)在其平台上的投资资金。
面对投资者的质疑,绿能宝兑付负责人毛毅峰曾承诺绿能宝绝不跑路,并保证每周兑付不低于1次,最慢30年完成兑付。
但这一承诺迅速失效了。
02
4次创业3次败
做SPI之前,彭小峰就已经像坐过山车一样,经历过辉煌和破产。
2005年7月,彭小峰创立江西赛维太阳能(3.360, 0.02, 0.60%)公司。成立两年,赛维每年的成长速度高达300%。
也因此,赛维成立仅两年,即于2007年6月1日登陆纽交所,并创下了中国新能源领域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次IPO,并于当年10月达到市值巅峰的102.85亿美元。
当时年仅32岁的彭小峰成为国内各种富豪榜上最年轻的富豪,同时也成为当时国内新能源领域的首富,以及江西省首富。
此后,江西赛维成为了光伏界的一张名片。彭小峰的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个人财富曾飙升到400多亿元人民币。
2008年,彭小峰带领江西赛维开始了扩张之路,立志向产能世界第一的太阳能多晶硅片供应商进军。
然而好景不长,随之而来的金融危机席卷全球经济,来自于美国、欧盟的接连“双反”成为行业致命一击。赛维的急剧扩张让自己陷入困境,直到2014年破产重组。
一手创办的赛维曾经给他带来最亮眼的光环,把他送上首富宝座,后来却成了他的失败标签。在赛维最为艰难的那段时日,彭小峰一个月内体重暴瘦了10斤。
彭小峰于2014年离开了江西赛维。
2017年底,赣商科技集团子公司禾禾能源科技以17.95亿元收购赛维,甘胜泉成为新赛维的掌舵人。失去彭小峰的赛维很少见诸报端,它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带着光环的明星企业。
离开赛维的前一年,2013年的3月,彼时还未从赛维去职的彭小峰没给自己留下一刻喘息机会。经从事互联网投资的朋友介绍,他马不停蹄将自己推到了另一个风口,投资成立了一家根据会员需求定制商品的C2B网站非凡定美社。
彭小峰这次选择的仍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他依然坚持自己快且猛的打法。彭小峰曾在非凡定美成立大会上称,非凡定美2013年-2015年为创业阶段,会员规模要从200万人增长到1000万人,销售收入从20亿元人民币增长到200亿元人民币,利润由5000万元增长到6亿元;2016-2021年为发展阶段,会员规模由5000万人增长到4亿,销售收入由2000亿元人民币增长到4000亿美元,利润由70亿元人民币增长到200亿美元。
然而从注册成立公司,到半年后上线。仅仅一年的光景,彭小峰再次跌入谷底,非凡定美不了了之。
资本包装、大干快上、上市融资、全面扩张,这正是彭小峰在赛维走的“四部曲”。而他的四次创业,几乎如出一辙地复制了这一路径。
迷恋速度,忽视长远战略。直到因绿能宝被批捕,彭小峰跌宕沉浮的前半生,已不可避免成为其在商业世界里的失败标签,也是这个时代因失速而坠落的企业家群体的集体写照。
但商业规则从未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