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华沃土孕育下的良徒

瞿晓铧，江苏常熟人，1964年1月生于北京，得益于其父早年任教于清华大学，自出生起其即在清华园度过自己的少年时代。孟母三迁，耳濡目染，得以览常出没清华校园里的各科各界大师风采，瞿晓铧接受着天赐良好氛围的熏陶。

不出所料，1981年17岁的瞿晓铧考入清华大学物理系，1986年获清华大学物理学学士学位。五年的清华生活，从自习室到宿舍，两点一线的生活贯穿着青春与梦想在脑中狂舞的青葱岁月。瞿晓铧曾和张朝阳同在清华大学物理系求学，与张朝阳的学霸属性不同，瞿晓铧自认资质一般，但一直以来清华所营造推崇的重视学习的氛围，使瞿晓铧觉得靠着自己的勤奋努力也当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1987年瞿晓铧怀着“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校训和“行胜于言”的校风留学加拿大，开始了“中西融汇”的求学路。1990年瞿晓铧获加拿大曼尼托巴大学固体物理学硕士学位后，旋即攻读多伦多大学材料系博士，师从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的犹太教授，进入Bell Research Lab从事材料科学研究。三十出头的博导Harry Ruda却拥有着学术界和工业界异常丰富的经验，充满各式奇思怪想。这对瞿晓铧的思维产生了极大冲击。在靠助研津贴为生的清贫象牙塔中做实验研究时，Harry Ruda教授很少干预研究的结论，总是极力给学生营造宽松的学习氛围，最后看逻辑描述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得益于此，瞿晓铧边读博开始边考虑从事投资证券行业，并考取了加拿大安大略省的证券业执照，这极大开拓了瞿晓铧在学术界和工业界的社交圈子，提升了在研发和商务方面的视野，培养了与西方业界同僚有效的沟通方式。

幸运的瞿晓铧，得益于中西方良师的指导，充分挖掘着自己的潜力。

二

中西文化氛围碰撞熏陶下的狂想理性派

1995年瞿晓铧获多伦多大学半导体材料科学博士学位，之后作为博士后研究员在多伦多大学从事半导体光学设备和太阳能电池的研究。此时的光伏仍是冷门行业。瞿晓铧心想行业虽有大小，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朝自己认定的方向努力，养家糊口总还是可以的，况且始于自己兴趣使然，机遇还是会有的。

而此刻，自清华大学毕业后已近十年。古人云“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而今经数十年叠垒的锋利而敦厚的学识冲积在胸中，瞿晓铧深觉，是该做些什么了。

很快加拿大安达略省电力公司因缺乏半导体人才将瞿晓铧招募，并筹建了一个半导体开发项目——Spheral Solar TM Technology。瞿晓铧是七人项目小组的带头人，他与成员们建立了试点生产线、诊断实验室和全部检测及实验工具，首次出击的瞿晓铧崭露出了他在光电子领域里深厚的理论基础和强劲的技术才华。瞿晓铧在现实商业的试验场中急速检测着丰富着验证着自己在象牙塔中的纸上经验。

1997年，因收购关系，瞿晓铧被新公司ATS派往法国Photowatt公司工作。Photowatt公司在1998年位列全球光伏制造企业第四。此时的瞿晓铧在ATS及所属的Photowatt光伏公司承担了多种职责，光伏材料采购主管、亚太地区技术副总裁、光伏战略计划及业务开发总监等职务一起压身。

在这些个岗位上瞿晓铧得以一窥光伏产业链各环节的全貌，采购、市场开发、销售前后端等尽收眼底，再入胸中。同时和中国、中国台湾、日本、韩国、马来西亚等从事太阳能、硅材料及清洁能源政策工作的同行建立了联系。这段工作经历对其后的创业将带来了极有益的帮助。

三

萌生创业冲动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

没有法国大革命，拿破仑也就不会迅速地崭露头角；没有拿破仑靠个人搭建起的体系支撑的极力战争，法国大革命的胜利果实也就无从维护。

1998年法国首获世界杯足球冠军，整个里昂彻夜狂欢，啤酒和烟花冲上夜空绽放出一片片绚烂的云霞，欢笑声鼎沸了整个里昂城，这是一个全民的狂欢之夜。此时却有一个年过三十的中年人在狂欢之余面容渐趋冷峻，一地潮湿的烟花的粉末残骸混同静夜入深的死寂之音，一起映入眼帘、突破耳孔，径直闯入萧索的心间。“太阳能光伏到底怎么制造，怎么生产”如轰鸣充斥着瞿晓铧的大脑，久久难以平复。

也许是该回故乡看看了。

1998年，瞿晓铧从加拿大国际援助署申请到一笔基金，代表加拿大公司在中国做一个气候变迁项目，以期实现无电地区的电力化。加拿大公司在每家每户装一个便携式的小型太阳能电站，一个小小的10W太阳能电池板，带着两盏直流灯，天黑开灯这一青海当地的游牧民族世代难以实现的梦想顷刻实现了。这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生活。尽管每套装置收取成本费高达四五百元，相当于牧民小半年的收入，但还是供不应求，就连寺院的喇嘛们也前来购买。

此情此景让瞿晓铧终生难忘。

这次青海之行也极大刺激了瞿晓铧内心萌动创业的最早想法。原来一个企业的一个小小行为可以引起人们对传统生活方式的如此巨大的改变，简直惊诧得难以想象。

2000年时，互联网和光纤技术的接入涌现了许多创业样板，瞿晓铧也和硅谷的同学频繁交流着未来的新方向，34岁的瞿晓铧已对采购、生产线、质量管理、供应链、设计、市场销售、商业开发等各环节的流程烂熟于心。个人事业的天花板已成亟待解决的最大问题。

太阳能不可限量的应用前景和未来将创造的巨大价值使瞿晓铧最终还是不可自拔地选择入其强光之下。

瞿晓铧向彼时的老板坦诚了自己已到创业阶段的想法，要么自己做这行，要么离开这行，另辟新路。老板爽快应允，“我支持你，照你自己的思路放手去做。”

四

初为人父，创生阿特斯的不易路

此时光伏市场尚处在产业爆发前夜，瞿晓铧在光伏行业已沉淀多年，自身的技术底蕴和积累的经验人脉也日益丰满，凭借对光伏的市场需要、市场走势、自身优势、自身能力等全方位的自我分析与定位，2001年瞿晓铧告别了在大公司光伏部门写报告的清闲日子，开启归国创业路。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一初心虽历数年而未变。此时涉足光伏虽不能赚大钱，更不能普惠大众，但养家糊口亦不难，况且已致力于光伏研究十余年，瞿晓铧心中对光伏的发展前景极为笃信与乐观。

2001年9月，瞿晓铧日夜赶工做好了中英文两版商业计划书，列了4个备选方向，首选乡村无电地区电力化，第四项才是光伏应用产品。

但最终恰恰是第四项开花结果，这被瞿晓铧认为是机缘使然。

2001年，德国大众汽车急需一批太阳能充电器产品，广寻厂家。这是一个技术产品订单，鉴于大众汽车库房里待出库的新车到销售终端一般会有近2个月时间，而这2个月内，汽车内蓄电池被逐渐消耗的同时又需耗费大量的人力为新车再次充电，大众迫切希望能有一个太阳能充电器来降本。

2001年11月底，瞿晓铧拿着大众这笔总价数百万美元的订单，亲自着手负责该项目的研究、设计、开发，他急需尽快找到一个能满足“成本低、建厂快”诉求的地方批量生产，并在几个月内发货。

在多方考虑下他决定在上海周边建厂，于是带着抵押多伦多房产换来的贷款，带着先进的光伏技术和设备回到了常熟老家。瞿晓铧用一天的时间即办齐了所有的营业执照和银行账户，在江苏常熟建起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阿特斯光伏电子（常熟）有限公司。然后旋即开工。

2001年冬天，旅居国外多年的瞿晓铧在常熟老家和同事们吃住在同一厂房。日出等候盘货，搬设备，安装调试；中午饭点蹲在地上吃盒饭，不时和战友们笑谈，然后挽起袖子继续一起干；夜幕来临，到工厂附近的公共浴室洗个热水澡，晚上瘫倒在舒适的上下铺上。但突然想起还有技术资料没来得及看，于是重新抖擞精神，挑灯夜战。

创业初期的瞿晓铧乐此不疲地重复着这样的生活。

经过逾四个月的苦战，终于在2002年的3月初制造出了第一件合格产品，大众对样品的质量非常满意，阿特斯第一批太阳能产品成功出货。

五

抓住时机，迅速开拓

阿特斯在2002年的开门红极大地鼓舞了瞿晓铧及同事们的信心，为了拓展太阳能发电产品的应用领域，瞿晓铧又不失时机的组建起新产品和新技术的研发队伍，于2003年8月在苏州新区设立了回国后的第二家公司――阿特斯光伏科技（苏州）有限公司，这是阿特斯公司专门从事太阳能光伏产品应用开发的研发机构。

2003年，当公司业务基本稳定后，阿特斯树立了“用二三十年的时间，让太阳能走进千家万户，为子孙后代创造一个更清洁、更美丽的地球”的宏大愿景。瞿晓铧服务千家万户的初心开始注入这个初生企业的生命。

为开发TTP车载GPS系统，瞿晓铧从国外聘来相关专家并亲自带领强大精干的研发队伍投入研发。在开发新品近半年的时间内整个团队几度连续鏖战数日夜，饿了啃几口干粮，困了倒在椅子上靠会儿，从研究技术方案到测试技术性能直至检验样品质量，大家卯足劲力齐向前冲。鏖战5个多月，在2004年初交出了合格样品，国外客户使用后赞不绝口，当即定货3000多套。这一新品的成功开发为阿特斯在太阳能发电产品上开拓了新的应用领域，开拓了一个新的国际市场。

同时在技术路线上，阿特斯瞄准在半导体材料的余料回收利用上。阿特斯有三分之一的上端硅原料是通过回收半导体材料的剩余材料实现，在全球开发的新可用硅材料中，两年内上升了三四倍，可回收硅材料的积累为阿斯特产业链带来了巨大效用。

2004年，瞿晓铧带领阿特斯完成了从太阳能光伏应用小产品向大型光伏电站组件的首次转型。

伴随着日益加剧的国际能源危机、高涨的全球环保呼吁，人们对绿色清洁能源的迫切需求使得国际市场上太阳能发电产品的需求量持续大幅增长。2005年全球太阳能光伏产品达到1650MW，较2004年增长了38%，使之成了全球发展最快的产业之一。瞿晓铧抓住有利时机，迅速扩大产能，于2005年1月在苏州新区的出口加工区设立了第三家公司――阿特斯太阳能光电（苏州）有限公司，这使得阿特斯公司的年产能达到新高度。

捷报频传，2005年6月阿特斯成为太阳能行业中唯一的德国大众奥迪汽车集团的全球A级供应商。

瞿晓铧还吸纳了英国汇丰银行的汇丰基金以及日本集富集团的部分融资，使整个阿特斯公司在2005年的销售收入为上年销售收入的三倍，阿特斯飞速发展。

阿特斯向大型光伏组件生产的成功转型为阿特斯带来了第一次大飞跃。2006年上半年，销售收入达到了2600万美元。2006年11月9日瞿晓铧带领阿特斯阳光电力在美国纳斯达克成功上市，成为国内首家在美上市的太阳能光伏企业，朝着更高、更快、更强的目标挺进。

六

立足战略，稳步出击

瞿晓铧曾坦率说，刚创业时并没具体战略，只是跟着机会走。自阿特斯2006年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后，才开始考虑制定具体的发展战略。一：“纵向集成、终端为王”。在制造业务上，布局偏重后端，产业链配置贴近国际市场；二：将制造业和电站开发并行；三：技术为核心，打造有阿特斯特色的高效太阳能电池和组件产品。以这三个战略方向为主干，向外扩枝散叶。

创业仅4年的阿特斯成功登上纳斯达克，在中国人创办的光伏企业拔得头筹，这样的速度和成果一举震惊业内。

而对于瞿晓铧和阿斯特来说这却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漫长路。自2001年创业以来，瞿晓铧一直在做着太阳能应用小产品的“小生意”，每年收入在300万美元左右。直至2005年向大型光伏电站组件转型成功后年收入才破千万美元。瞿晓铧深知对于光伏产业来说，太阳能应用小产品仅仅是最低层级的光伏产品，无电地区的电力化和大型电厂并网才是应全力推进的方向。为此，阿特斯一直在朝着这一认知方向默默蓄力。

携2006年赴美成功上市余威，在2007年西班牙光伏市场启动中，瞿晓铧毫不犹豫地跃上了这班快车，由此阿斯特年营收同比大增344％，销售额直逼1亿美元。

企业虽迅速得到成长，但瞿晓铧深知这是几年深耕量变带来质变的结果。在一片的繁荣景象之中，冷静稳健的他在长久沉默中将这利弊看得仔细分明。据《中国光伏产业发展研究报告》，2007年中国太阳电池产量为1088MWp，占世界总产量的27.2%，居世界第一位。但当我国光伏系统的实际安装量才20MWp，仅为当年太阳电池生产量的1.84%，意味着太阳电池产量的98%出口国外。欧美市场成为中国光伏产品的主市场是不争的事实。而其根本原因是国内市场还没有启动，产业和市场之间发展极不平衡。这种市场严重落后于产业发展的情况，为我国光伏产业的发展带来丰厚利润的同时也埋下了巨大隐患。被表象迷惑所引发的盲目乐观极为危险。

七

理性主导，临危机如见虾米

2008年2月，已完成常熟阿特斯阳光电力科技有限公司建设投产工作的阿特斯展开全面布局。一期设计年产能200兆瓦，年产值达7亿美元。4月份安装到位的洛阳长晶硅片厂上马，年底产能达到了60兆瓦，有效缓解了阿特斯原材料供给问题。瞿晓铧在阿特斯的发展中一贯秉持稳健的长期发展战略，从而生发出沿着产业链向前端部分集成及与产业链供应商建立长期战略合作的策略。

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让一路高歌猛进的光伏产业遭遇了第一次迎头痛击，坠入低谷。祸不单行，随着货币急速贬值，欧美太阳能市场上网电价计划性下浮、国外融资渠道不畅、国内银行信贷收紧等一系列不利消息接踵而来，全球光伏组件市场在短时间内大幅萎缩。原本就趋火热的中国光伏组件产业发展受限，硅料生产商的暴利日子已成云烟，价格逐日滑落，回归到市场可接受度内的低价界面。硅料生产在市场上只要仍余微利，实施中的多晶硅项目就会仍能维持，但其已不再构成产业困扰。

每面经济危机，都会带来行业重新洗牌，光伏业也难逃魔咒。老牌的高晶硅至上的光伏企业在急剧扩张和押错宝中，或大伤元气或败下阵来；而对于已具经济生产规模，在海外市场有一定份额和资金充裕的企业获得了机遇。危机过后，中国的光伏产业迎来了新格局。

在当时“拥硅为王”的光伏业态，在原材料的压力面前，瞿晓铧面临着是否跟同行一样自建硅料厂或与国外供货商签订长单协议的诱惑与抉择，最终稳健审慎的瞿晓铧没有选择跟风冒进。在整个行业深陷多晶硅暴跌的泥淖时，阿特斯得以独善其身的同时开始发力进入太阳能电站开发市场，2010年4月阿特斯获得加拿大安大略省176兆瓦地面光伏电站项目的承包权。

短暂休整后，伴随着国家政策支持和行业内的有意联合，2010年光伏市场再度火爆。但好梦易醒，随之而来的又是2011年的低谷。早在2010年9月份的一片莺歌燕舞中，离2008年的行业惨象刚过不久，光伏战场那一幕幕血肉模糊的景象仍历历在目，散发出被高度灼烧的刺鼻性气味至今仍未散去，瞿晓铧嗅到了那刚稀释不久的危险气味有再度死灰复燃的迹象。

史无前例的全球金融危机肆虐后，中国光伏生产市场以欧美光伏消费市场为导向的根本并没有得到大幅有效改变。长期以来太阳能并网价格一直悬而未决，成了阻碍中国光伏市场发展的心间隐疾，造成中国既是太阳能制造大国，又是太阳能市场小国的尴尬境地。美好里暗含艰难，繁荣中藏尽诡异。何去何从，颇多争议。

2011年8月1日，国家发改委发布《关于完善太阳能光伏发电上网电价政策的通知》，光伏上网标杆电价正式出炉，每度电1.15元作为过渡，渴盼已久的每度电1元的平价上网时代终于姗姗到来。

瞿晓铧视中国市场为阿特斯的主场之一，他当时判断，“2012年中国光伏终端市场将会是吉瓦级市场，由全球第十跃升至全球前五甚至前三，2012年阿特斯在中国市场的份额要达到国际市场同等的份额即6%-7%”。为打造阿特斯的全产业链，瞿晓铧提前布局，在常熟、苏州和洛阳三地，分别部署了组件、电池片和多晶硅的研发生产。

当时的瞿晓铧觉得中国的制造业企业有两条路可走，一为走出国门拥抱世界，二是以“华为中心制造”为楷模的为企业提供整体解决方案。显然阿特斯选择了后者为主，前者为辅，在2011年踏上了阿特斯的二次转型路。在加拿大建了200兆瓦的组件生产厂后，阿特斯从组件供应商向集开发、总包为一体的整体解决方案的提供商转变。

同时瞿晓铧在阿特斯提出了“不争出货量第一，注重内部总体效率提升，做好风控，保证应收账款，避免坏账”的企业发展基调。

瞿晓铧曾毫不掩饰地说痛恨自己太过安静。客观来讲，理工科出身，做事追求逻辑紧密、数据严实，故而求稳，是一种本能。他自知他人褒为稳健实则自己太偏保守。但世间哪有两全法，企业如军队，虽可沙盘模仿，但临机对敌需当机立断，他自己所痛恨的也正成为了他人所欣赏的，且难以模仿。

八

长存的危机意识

2012年阿特斯管理年会举行，此时阿特斯体系化战略雏形已成。面对欧美咄咄逼人的频繁双反，中国又一轮光伏产业寒冬来临。顿时哀声四起，中国光伏企业发展的蓝海霎时晕染成血海一片。风狂雨大，水流湍急，许多中国光伏企业连尸体都来不及收拾就被大浪掩埋无踪迹。

而阿特斯，又一次成功得以存活。

危机一次躲过是侥幸，二次躲过也可以是侥幸，但第三次、次次躲过呢？可以断定的是——这定不是侥幸。这是危机意识，长存的危机意识。瞿晓铧所痛恨自身的安静，正是面对悄然而至的危机的膝跳反应。极度安静，极度理性，得以在极细微处敏锐洞察，蛛丝马迹逃不脱慧眼如炬。这是一种“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沉静敏捷。

面对一众渴望政府出面救市的好意，瞿晓铧内心极不情愿给政府添麻烦。

他的不愿添麻烦是对分清了职责的界限：政府维护好市场秩序，保障企业能在安全的环境生产；企业家维持好企业经营，现金流良好，无坏账，促进社会经济发展，企业不需要政府救助。这不是自由市场经济和国家宏观调控的对立，这是极度克制而客观的冷静言辞，但实话总不是让人爱听，可能还会引来诸多微词。

但事实是2013年，凭借提早转型布局下游电站业务，及对现金流的良好控制，瞿晓铧带领阿特斯稳步度过金融危机和光伏寒冬，率先实现盈利，成为一枝独秀的佼佼者。

一直以来关注眼下困难与光伏行业未来前景并重的瞿晓铧，面临光伏产业的新阶段说“光伏生下来就应该做分布式”。然而在国内，分布式的推广比其他国家更困难。

中国工农业优质屋顶并不多，和欧美已经进入稳定发展的企业不同，中国企业的存活周期太短，中小型企业很难等到6-7年之后成本完全收回，坐享光伏发电的纯盈利期，所以国有企业尤其是高耗能行业的国有企业厂房屋顶成为中国光伏企业的竞相逐利之地。

民用屋顶的困难更多，屋顶产权不明晰、客户分散、结算以及补贴等流程尚未完全理顺，更致命的是大多数居民从未接触过光伏发电，自然对光伏屋顶在心理层面上存有天然防御性排斥。光伏企业需要先做好普及教育工作，因此最先开拓该市场的企业将要比后进者付出更高的成本。

分布式的推广是当下制约中国光伏市场的一个突出问题，短期来看，保持冷静最为重要。

九

预判分布式得以实现

2015年阿特斯并购了当时位列全球前三的美国太阳能电站开发企业Recurrent Energy。时至2017年光伏产业火爆导致基础研究下降，效率下降，在人人以挣快钱为主流思想的社会背景下，未来在一片大好中依然令人揪心。2017年光伏以分布式为主体代替了大项目，大众市场的作用凸显起来，预测市场随着大众心态也发生骤变，难以估测，但更大的不确定性将带来前所未有的刺激体验。

到现在收购Recurrent Energy已完成4年，在美国市场和全球其它主要市场上，阿特斯建立了不可动摇的一线太阳能电站开发商地位，借此形成了厚实的项目储备，并为全球市场开发项目建立了模板，总体来说这是中国公司在海外并购方面的一次成功尝试。

阿特斯最新研发出的几款高效组件产品的顺利投放市场，也为阿特斯增添了额外的市场竞争优势，并使阿特斯品牌产品在高功率组件备受追捧的太阳能市场上处于领导地位。

瞿晓铧数十年间专注于做一件事——太阳能光伏发电。从1998年当时的中国光伏人齐登黄山之巅，召开第五次全国光伏大会；到2018年中国光伏人重登黄山，中国的光伏行业已经一日千里，有了天壤之别。光伏全球市场规模从1998年的100MW左右到2018年的20GW，中国从最初的光伏业的边缘者成为了如今的领跑者，靠的是一波波光伏人的不甘人后、忘情投入，靠的是技术进带来的迅速降本，靠的是政府的不吝支持与推动。

▲瞿晓铧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办的“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11”（图源：新浪财经）

2001年瞿晓铧仅带着一个创意从加拿大回到常熟创办的阿斯特，此时已历尽多次风雨洗礼戴上成人冠带，怠惰过、迷茫过，虽仍不解“杯中天地大，壶中日月长”的况味，但却深信执拗这聚焦于光板之间的新能源，是能取天地日月之不尽供天下共用的清洁高效能量。如今的阿特斯已走过了40多个国家，在7个国家和地区建设运营着15个工厂，为全球100多个国家近2000名客户提供了3300万千瓦的太阳能光伏产品。

十

再看光伏路

2019年5月瞿晓铧在一场事故中受伤，其病情现已取得稳步进展。阿特斯首席商务官庄岩，被任命为执行CEO。

二十余年新能源行业沉浮，中国从零到世界顶级，曾经的光伏宿将们如今囚逃病退，当然也有幸免于难者继续在高歌凯奏中依然向前，俨然一部另类中国史。从最初的几位坚定地摇着破烂的旗帜，到现在越来越多的有志青年前仆后继地涌上前来维护这共同的意志，新能源行业因后起之秀的乘势杀入会更加波澜壮阔。

在汹涌的人潮中，后来者们也将会时刻感到前人寂静得难以名状的大悲喜。我们经历的每一件事构成了我们的人生轨迹，而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编织我们每个人独有的网，密密麻麻形形色色。终其一生，每个人都将在自己编织的网中度过，宏图高展或抑郁而终——有人称这网为命运。停伫片刻，静静地望着在风中流泻的雨滴，一切尽皆于眼底。当面对自己，纵然不一定是梦中理想的成功、伟大、有权力的英雄人物，但最难得是当无憎恶。尘烟滚滚，挺胸奋然的人儿，依旧静默前行。

社会在物质进程上的一日千里与精神上的贫瘠之间的鸿沟越拉越大，价值感的正向缺失，阶层共情能力的分化，金钱与物质构成了衡量个体价值的坐标刻度，扭曲的最终是社会的形态，首尾难顾、日渐分离。现在所谓的成功人士熟视现状于无睹，所谓有识者深识时务而自奉俊杰，宝马香车，美名善举，于一袭锦绣衣袂中飘然置身事外。重压之下，往往人人又噤若寒蝉，然后在安全的私密之处哀叹一句世道坏了、人心不古之后，甚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大势，或改国籍远赴他国，或在无奈中安享于个人的自我安慰中自怨自艾道：“蚍蜉撼树，独木难支，我又如之奈何？”妄议国事，乱传谣言，皆被处以刑役，熟人交谈递以眼色、或深埋讥讽暗语，一旦被曝入公众平台，定招牢狱之灾，因而人人自危，奉无厘头娱乐自嘲为圭臬，在嬉笑着拿自己开涮中解构着无奈。然后更甚者人前扬言挥挥洒洒，人后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继续附庸风雅，大有魏晋遗气，却如被抽了脊椎的软体动物，难得前人风骨，媚笑得极为难堪。因放不下物质享受带来的安乐，更不甘于忍受清贫之苦。龚自珍所作己亥杂诗不过刚逾一百多年，另类形式的万马齐喑死气在繁杂的思潮下再次倒闷在中华大地上，此时的中国依旧地大物博，繁荣的表象之下何时都不乏处处歌功颂德者，可怜的是遍寻能叹“究可哀”勇气的人却发现早已灭种。

正是：浮望无虚席，来往皆匿迹。剩有高歌者，悲怆何戚戚。